杜拉斯经典语录

1、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

2、大家走后，回到自己的住处，都有这样一种异样的心情，仿佛做了一个噩梦，同不相识的人厮混了几个小时，明知大家彼此一样，素昧平生，互不相识，就那么空空度过一度时间而毫无着落，既没有什么属于人的动机，也没有别的因由。

3、这是一头拦也拦不住，总能逃出家门的牲畜，一到了外面，就会害我们。

4、她相信，她知道在哪里，在这场外景里，由于他们对于彼此的欲望灵犀相对，他们才变成情人。

5、我处在生与死的爱情之中。我在丢失的感情中发现了你的优点，你令我欣赏的优点。我自认为我是那个唯一的情系你生命的人。然而你在我身边生活的那段时间却使我感到无所谓。它没有使我对你有任何了解。它只是使我更接近死亡，更容易接受死亡，更期盼死亡的到来。你就是这样在一片温柔之情里，在一种永恒的、无辜的而无法接近的诱惑之中站在我的面前的。而你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

6、他们走路的方式从容不迫，在人声嘈杂中，孤身自立，可以说，既不幸福，也不悲戚，更无好奇之心，向前走去又像是没有往前走，没有向前去的意念，不过是不往那边走而从这里过就是了，他们既是单一孤立的，处在人群之中对他们说又从来不是孤立的，他们身在众人之间又永远是孑然自处。

7、有一种思念，即便使尽全身的力气，即便站在最忠诚的回音壁前，却依然无法呼喊出一个人的名字。有一种爱，无法给予，也无法回避，惟有忍耐它，等待它渡过，如同一个人在荒野上听凭狂风骤雨。

8、性格决定了他们的命运，然而又是什么决定了他们的性格。我们无法改变所有人的环境，无法保证所有人都是处在那样一个能培养出良好性格的环境，所以，请不要轻易地去评论每一个人的好坏。

9、当生活中没有了“沙漠”，不用去考虑那些生活和生存的问题，或者说吧这些都搁置在不是太重要的位置的时候，生活也可以很愉快，但这样难免也说得太过无奈。

10、我生活的故事是不存在的。它是不存在的。它没有中心，没有路，没有线。有大片地方，大家都以为那里有个什么人，其实什么人也没有。

11、我的手提箱里一直放着威士忌以应付失眠或突然的绝望。在那个时期，我有情人。没有任何情人对我是少有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你也应该向情人隐瞒对丈夫的爱。我对丈夫的爱从未被取代。在我生命的每一天我知道这个。

12、最初，不能理解，后来，仿佛从四面八方，从世界深处，悲痛突然汹涌而来，把我淹没，把我卷走了，我什么也不知道，除了悲痛我已经不存在了。

13、他像他一样笑了，但可以说这是一种犹豫、恐惧的笑，就好像他刚刚逃脱危险或是避开一次他不想碰上却又难躲的机遇那样。

14、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太迟了。在十八岁和二十五岁之间，我原来的面貌早已不知去向。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变老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我从来不曾问过什么人。好像有谁对我讲过时间转瞬即逝，在一生最年轻的岁月、最可赞叹的年华，在这样的时候，那时间来去匆匆，有时会突然让你感到震惊。衰老的过程是冷酷无情的”，太晚了，太晚了，在我这一生中，这未免来得太早，也过于匆匆。

15、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对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情。不管事情开始于哪个时刻，都是对的时刻。已经结束的，就已经结束了。如果事与愿违，请相信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16、房间里有焦糖的气味侵入，还有炒花生的香味，中国菜汤的气味，烤肉香味，各种绿草的气息，茉莉的芳香，飞尘的气息，乳香的气息，烧炭发出的气味，这里炭火是装在篮子里的，炭火装在篮中沿街叫卖，所以城市的气味就是丛莽、森林中偏僻村庄发出的气息。

17、她笑得多么好，像黄金一样，死去的人也能被唤醒，谁能听懂小孩的笑语，就能用笑唤醒谁。

18、我每天都以为这是我最孤独的一天，可是我错了，我一天比一天孤独。每个早晨我都对自己说，在这块领地上我不可能再往前一步，到了晚上，我却发觉我又走过了一篇孤独的处女地。

19、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他对我说：将来我一生都会记得这个下午，尽管那时我甚至会忘记他的面容，忘记他的名字。我问自己以后是不是还能记起这座房子。他对我说：好好看一看。我把这房子看了又看。我说这和随便哪里的房间没什么两样。他对我说，是，是啊，永远都是这样。

20、我们为贫穷所折磨，而我们的悲惨之处就在于我们要将自己的贫穷掩藏起来。

21、透过她被烧毁的存在，被破坏的天性，她以微笑迎接我，她的选择不带任何偏好。我是她决定跟踪的沙塔拉男人。我们现在栓在了一起。我们的荒芜在扩大。

22、她身材修长，高高的，像中国水墨勾画出来的，一幅版画。这个外国女人目无所视地在街上踽踽而行，路人为之驻足，为之注目，赞叹她的优雅。就像是女王一样。人们不知她来自何方。所以说她只能从异域而来，来自外国。她美，美即出于这种偶然。

23、夫妻之间最真实的东西是背叛；任何一对夫妻，哪怕是最美满的夫妻，都不可能在爱情中相互激励。

24、我喜欢你。真好。我喜欢你。突然又那么缓慢。那么温柔。你不会明白。

25、这些衣衫无所属，没有特征，端庄合乎法度，色调鲜亮，白得像隆冬季节的盛夏。

26、他们没有吃惊，他们永无穷尽地互相看着，永无穷尽，共同确定着那不可能性，不可能讲述、描述那些时刻、那一夜，而那一夜只有他们才了解其真正的浓厚，她们看到了它的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滴落，一直到最后的时辰，直待爱情换了手，换了名字，换了错误。

27、经历过孤独的日子，我终于喜欢上自己的无知，与它们相处我感到惬意，如同那是一炉旺火。

28、向往生活的幸福尽管那么强烈，也不可能完全分散她的这种绝望。

29、泪水既安慰了过去，也安慰了未来。爱，之于我，不是一饭一蔬；不是肌肤之亲；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是一种不老不死的欲望。如果爱，请深爱，爱到不能再爱的那一天。

30、社会总叫人无奈，我们尽管去抗争、去反对，但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取得胜利，有时候，权利和地位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31、小哥哥一死，她也该死去，就连哥哥也不例外。我真无法忍受突然间他们使我感到憎恶的心情。他们于我都已无足轻重。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任何有关他们的信息。

32、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33、她辛辛苦苦游了回来，在浩瀚的海水中她更加瘦小了，她的面孔朝着他，微笑，一种精疲力尽、有所哀求的微笑——从这种哀求引起了以后的故事。他也向她微笑，他们相互交换的这种微笑，可以让人相信这两个人在那么短暂的时刻——只要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是能够为爱情的。

34、好像有谁对我讲过，时间转瞬即逝，在一生最年轻的岁月、最可赞叹的年华，在这样的时候，那时间来去匆匆，有时会突然让你感到震惊。衰老的过程是冷酷无情的。

35、我们哭，要说的话都没有说，我们后悔彼此并不相爱，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而他这个人，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就像是夜里遇到的最后一个顾客。

36、她上了黑色的小汽车。车门关上。恍惚间，一种悲戚之感，一种倦怠无力突然出现，河面上光色也暗了下来，光线稍稍有点发暗。还略略有一种听不到声音的感觉，还有一片雾气正在弥漫开来。

37、为了在你走后还能见到他。为了跟他交朋友，为了谈论你、保罗和我们的母亲，为了由于对你的爱而一起流泪。

38、她说，每次他提起离开，她就听见死神的恶犬在脑海里和房子周围狂吠。

39、他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心不在焉地互相扭着玩。干裂的嘴唇给脸上留下一道哀伤的痕迹。

40、外表上能被所有的人接受，随便什么眼光都能看得进去，在城里大马路上兜风，任凭什么欲念也能适应。

41、我是说在那一天，是在渡船上，是在烟雾蒙蒙、炎热无比的光线下。

42、城市的声音近在咫尺，是这样近，在百叶窗木条上的摩擦声都听得清。

43、从来不讲什么你好，晚安，拜年。从来不说一声谢谢。从来不说话。从来不感到需要说话。就那么呆在那里，离人远远的，一句话不说。这个家庭就是一块顽石，凝结得又厚又硬，不可接近。

44、如果那个男人爱你，他的眼睛里就有疼惜。如果不爱就只有欲望。

45、爱之于我，不是一蔬一饭，不是肌肤之亲，是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

46、他说我的眼皮在抖动，就好像我欲睁开眼睛却又力不从心。说我腹部深处流出一种稠厚、浑浊、像血一样热的液体。说就在那一刻我的双腿分开了，让他深入这深处，那时我已经醒来。深入直至尽底处，为了坚持到底到达终点，他非常缓慢地进行着。

47、我的生活像一只果子，我漫不经心地咬了几口，但没有品尝味道，也没有注意自己在吃。活到这个年纪，长成这个模样，不是我的责任。这个模样得到认可，它就是我的模样。我欣然接受，也别无选择。我就是这个女孩，一经确定永不改变。

48、爱情之于我。不是一蔬一饭。不是肌肤之亲。而是一种不死的欲望。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49、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时候的你更美，与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50、身在洞里，在洞底，处于几乎绝对的孤独中而发现只有写作能救你。没有书的任何主题、没有书的任何思路，这就是一而再地面对书。无边的空白。可能的书。面对空无。

51、好几年整个夏天，我就一个人生活在诺弗勒，大量饮酒。到周末才有人来。一个星期，我就一个人住在一座房子里，在这样的情况下，酗酒自由其涵义。饮酒使孤独发出声响，最后就让人除了酗酒之外别无所好。

52、一年到头，黄昏总是在同一时刻降临。暮色非常短促，几乎骤然而至。每逢雨季，整整几个星期看不见天日，天空总是雾气沉沉，就连月光也无法透过。而旱季则恰恰相反，万里睛空，洁白如洗。即使那些没有月亮的夜晚也仍然光亮可见。大地上，水面上，公路上和墙壁上，投下了一个个平行的影子。我记不清白天的景象。因为阳光的照射使自然的色彩失去了光泽，遭受了破坏。而夜间的景象，我却记得一清二楚。那蓝色就在天际的尽端，在那浓云密雾的后面，覆盖着整个世界的天穹，对我来说，天空就是这蓝色底下的纯洁的光迹，这种混合的冷色赛过其他任何颜色。

53、我们总以为人生像一条路，从起点延伸到终点。就像一本书。以为人生是一本编年史。这是不对的。亲身经历一件事的时候，我们并不自知。然后，经由记忆，我们自以为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眼中所见的是余光，是表象。事情的其余部分被死死地、不由自主地掩盖了，无法触及。当死亡临近，这种感觉尤其强烈，看着吧，我期待那一刻。有些散落的点，闪烁的点，或者发光的线，通向阴暗难辨的区域。我们看着自己向前，却不知前方是什么。或许生命中的每个瞬间要真的经历过才能留下点什么去回味和思考。

54、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会有一段历史，我会做出选择，活得更加细心，使这段历史美好而真实，让自己喜欢。现在为时已晚。这段历史已经开始了，它随心所欲地不知道要把我引向何方，我与此毫不相干。我拼命想推开它，但它紧追不放，一切都已定位，一切都化为记忆，再也没有创造的可能。

55、再过几年，等我忘记了你，等习惯的力量使我又有了其他的相同经历，我会想起你，就像想起遗忘的爱情一样。我会回忆这段经历，如同回忆可怕的遗忘一样。我现在就知道我会那样做的。

56、后来，我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我想起来了，他的手燃烧了我的皮肤。起初是轻轻的，有一定时间间隔，继而是连续不断的，他的手使我的身体燃烧起来。

57、恨之所在，就是沉默据以开始的门槛。只有沉默可以从中通过，对我这一生来说，这是绵绵久远的苦役。

58、我每次都以为厌倦到了头，这是这不对，厌倦的尽头总是另一个厌倦的源头。

59、她就是从那晚母亲盯着她孩子的目光上、从她们之间的沉默中、从这种心照不宣的眼神里透露出的隐秘笑意里得到肯定的。就夜里发生在那地方的事情这一点而言，她俩可平分秋色。

60、或许爱情当时并不存在，只因为有了回忆的描摹，爱才以情窦初开的美丽面目示人。

61、黑头发和黄头发使眼睛的蓝色有所不同，好像眼睛的颜色是由头发决定似的。黑头发使眼睛带有靛蓝的蓝色，而且有些悲伤，这是真的；黄头发则使蓝眼睛略带黄色和灰色，见了不那么可怕。她先前闭口不谈的事J隋现在说了：我遇见过一个人，他的眼睛就是这种蓝色，你无法抓住他目光的中心点，不知道他的目光从何而来，仿佛他在用整个蓝色看东西。

62、他孤独，漂亮，孤独得心力交瘁，孤独，漂亮得犹如任何死亡即在的人。

63、我已经上了年纪，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个男人朝我走过来。他在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对我说：我始终认识您。大家都说您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而我是想告诉您，依我看来，您现在比年轻的时候更漂亮，您从前那张少女的面孔远不如今天这副被毁坏的容颜更使我喜欢。

64、酒对于人的这种功能，最根本最重要的一点是创造幻象，在其中，任何人的存在，任何女人，任何诗，任何音乐，任何文学，任何绘画，都不可能代替酒。酒在这里取代了创造。

65、懦弱的爱情本就不可能有结果，但就算是强权使得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我想，他也不可能阻隔爱情，所以，爱情便可以永远在一起。

66、当你正在经历一生中最年轻、最受赞美的年华时，这段时光的突然推进有时会使你感到吃惊。

67、对于罪人的定义，我想律法给的还是太过简单，如果一个人伤害了他人，打乱了他人的生活，而这些人甚至是他最亲的人，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和罪人了，我想是这样的。

68、这种人群就是在今天繁荣的景象中也仍然可以看到。他们那种喜欢结伙成群走路的习惯，从来不慌不忙，挤身在那嘈杂的人群中却似乎旁若无人，似乎没有幸福，没有忧伤，也无好奇之心，只知道走路，看不出他们要上哪，只是这儿走走，那儿逛逛，他们孤零零地在人群中，可从来却不感到孤独。

69、她会失去他，她在新的演员中会认不出他，她会为此万念俱灰。她会说：你与男人的普遍想法很接近，这就是为什么你那么令人难忘，这就是为什么你使我流泪。

70、我无法想象你能承受我所说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说。我决不说出真相。我不了解真相。我不会说使人痛苦的话。因为，以后当你痛苦时，我会为我所说的话忐忑不安。

71、孤独也意味着；或是死亡，或是书籍。但它首先意味着酒精。意味着威士忌。

72、你年轻时很美丽，身边有许多追求者，不过跟那时相比，我更喜欢你经历了沧桑的容颜。

73、的确孩子们是扰人的，有孩子时你既不能睡又不能读也不能说，孩子们几乎和生活一样可怕。

74、就算是生活得贫穷，过得拮据，我们也还是可以享受生活得快乐的，这是一种处世的态度，只是需要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罢了，或一次大扫除，或一次聚谈，或一次小小的节日活动，甚至每一次的晚餐。生活，本就不应该考虑得那么复杂，简单而贫乏的生活，也可以过得有滋有味。

75、我发现他面孔上有一种妄自尊大的笑容，又有点自嘲的神色。他有意让自己有这样一种流浪青年弯腰曲背的形象。他喜欢这样，他喜欢这种贫穷，这种穷相，青年人瘦骨嶙峋这种怪模样。这张照片拍得与渡船上那个少女不曾拍下的照片最为相像。

76、她已经老了。有一天，穿越字句，一个读者向她走来：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与你那时的故事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历经沧桑之后的言谈。

77、大家说盛夏开始了，这可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公园里面的玫瑰花已经开了。我不知道在它们盛开时没有人看见，而它们就那样花香四溢开了好几天以后就凋谢了。这些花从来没有让那个忘性大的女人看过，我还根本没见到它们时，它们就凋零了。

78、那个孤独的孩子穿着白色泳衣，瘦弱，是的，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身体，他太高了，仿佛是玻璃制成的。已经可以想见这身体将会变成什么样，完美的比例，连接点，纤长的肌肉，每个关节令人惊叹的脆弱，脖颈，双腿，双手上的褶痕，还有那保持得如精确的出射点一般的头，一盏指路明灯，一朵花的果。

79、我们到了圣罗马诺，天色呈赤褐色。路上已经不见太阳，但有一会儿山丘顶上还能见到。从山脚到山顶，种满了橄榄树。房屋跟土地一色，很好看。没有一户的边上不矗立着柏树，这是一种甜美得腻人的景色。

80、这或许根本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在蓦然回首的刹那中，光影交错的瞬间，爱情就已悄然来临，然而这爱情到底是偶然间的邂逅，还是无数次刻意之后的相遇，爱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81、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82、我变老了，我突然发现我老了。他也看到这一点，他说，你累了。

83、他笑着。他说：不管是真爱还是不爱，心里重要感到慌乱，总是害怕的。他说，到夜晚，就消失了，暗夜马上就要来临。我对他说那不仅仅因为是白天，他错了。我说这种悲戚忧伤本来是我所期待的，我原本就在悲苦之中，它原本就由我而出。我说我永远是悲哀的。

84、他给她打来电话。是我。她一听那声音，就听出是他。他说：我仅仅想听听你的声音。她说：是我，你好。

85、一个人如果连灵魂也没有，只是任凭一副驱壳游荡在这个人世，那么他真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这样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灵魂去了哪里。是被自己抛弃？还是被生活剥离？我们对此无从而知，但这样的人，我们在对他痛恨之余，我想更应该可怜一下他。

86、我只是靠肺部呼吸的活着的动物。渐渐地，这个有思想的人被海水打湿，被黑暗浸透，越来越湿、越来越平静、跳动得越来越欢的黑暗。我成了海水。

87、像我对你讲的那样生活，在孤独中生活，天长日久会冒风险。不可避免。当人孤单时会失去理性。我相信这一点：我相信当人完全孤单时会精神错乱，因为什么也不能阻止他产生个人的谚语。

88、有一个绝望的母亲，真可说是我的幸运，绝望是那么彻底，向往生活的幸福尽管那么强烈，也不可能完全分散她的这种绝望。

89、恨之所在，就是沉默据以开始的门槛。只有沉默可以从中通过，对我这一生来说，这是绵绵久远的苦役。我至今依然如故，面对这么多受苦受难的孩子，我始终保持着同样的神秘的距离。我自以为我在写作，但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曾写过，我以为在爱，但我从来也不曾爱过，我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站在那禁闭的门前等待罢了。

90、在我这样的年纪，像我这么一个老头从午睡中醒来，就是您说的那种睡眠，睡得很沉，浓得像松脂一样，根据我的许多记忆，我知道，活这么久能有什么用，真是在开玩笑，一个太平凡、太没味儿的玩笑呵。

91、你无时无刻不是我身边的那个完整的你。无论你在做什么，无论是离我遥远还是在我近旁，你都是我的希望。

92、他们彼此封锁起来，沉陷在恐惧之中，随后，恐惧消散，他们在泪水、失望、幸福中屈服于恐惧。

93、在利益的斗争中，坚持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你得时刻紧绷自己的神经，时刻准备着想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一样，这样的事无论是于身体还是心灵都是极为痛苦的事，所以，或许退出才是最好的选择。

94、你被看就不能回看。看就是一种好奇的行动，表示对什么感到兴趣，在注意什么，只要一看，那就表明你低了头了。被看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去看。看永远是污辱人的。

95、雨季到了。母亲在吊脚楼附近播种了大量秧苗。修筑堤坝的男人们来把幼苗移植到四边被堤坝围住的那片大地里。两个月过去了。母亲常常下去察看那呈现出一片嫩绿的禾苗。禾苗开始一直在不断见长，直到七月的大潮汛期。

96、在河上雾蒙蒙的阳光下，烈日炎炎，河两岸仿佛隐没不见，大河像是与远天相接。河水流滚滚向前，寂无声息，如同血液在人体里周流。

97、爱情之于我，不是寻常的一饭一蔬，而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98、每个人生活里都保留着一块空地，任意堆放着一些东西，那里，称之为“禁区”。

99、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而我的梦想，就是与你白头而死。

100、他们将要分手。她记得，当时开口有多难，多残忍。他们的欲念太强烈，找不到话来表达。他们已经不再相视。他们避免用手和目光接触。是他不想说话。她说过，光是这沉默本身，以及由于沉默而没有说出来的话，乃至其顿挫，其不经意，还有这个躲躲闪闪的游戏，这番幼稚的欲言又止和她的眼泪，这一切本应该使人想到，这就是爱情。

101、我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我爱你如今凋残的容貌胜过你夕日的红颜。

102、厌倦还在，只有厌倦不时会袭来。我每次都以为厌倦到了头，可是这不对，厌倦的尽头总是另一个厌倦的源头。

103、我总想保留一个地方，让我独自待在那儿，让我可以在那里爱，不知道爱什么，既不知道爱谁，也不知道怎么爱，爱多久。但要自己心中保留一个等待的地方，别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等待爱，也许不知道爱谁，但等的是它，爱。

104、我发现，要他违抗父命而爱我娶我、把我带走，他没有这个力量。他找不到战胜恐惧去取得爱的力量，因此他总是哭。他的英雄气概，那就是我。他的奴性，那就是他的父亲的金钱。

105、我希望心里的夏季和身外的夏季一样完美，让我忘记终年终日的等待。可是心灵没有夏季。我望着夏季走过，自己却留在了冬季。必须走出这个焦躁难耐的季节，在欲望的阳光下老去。

106、女人们在那里，零零落落，有的在等车，有的在穿越广场，有的在走过。没有任何一个逃得出他的眼睛，劳儿自编自想，任何一个可能对他合适或严格说来对他之外的另一个男人合适的女人，为什么不呢？劳儿相信，他在裙中搜寻，呼吸顺畅，在那里，在人群中，约会到来之前他已经掌握了想象中的滋味，把女人们抓在手里，想象着占有几秒种，然后扔掉，放弃所有女人，任何一个女人，惟一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不存在，但她可以使他在最后一分钟思念那个在千人之中将要到来的女人，为劳儿·瓦·施泰因而降临的女人，劳儿·瓦·施泰因与他一起在等着她。

107、整个房屋散发出香气，带有暴风雨过后潮湿土地那种好闻的香味，这香味闻起来让人觉得神飞意扬，特别是和别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肥皂的香气，纯洁、良善的气息，洗干净的衣物的气息，洁白的气息，我们的母亲的气息，我们母亲那种无限天真的气息——混上这样一些气息，更叫人欣喜欲狂。

108、后来他不知再和她说什么了。后来，他把这意思也对她讲了。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

109、我常常忆起这个只有我自己还能回想起而从未向别人谈及的形象。它一直在那里，在那昔日的寂静之中，令我赞叹不止。这是所有形象中最使我惬意、也是我最熟悉、最为之心荡神驰的一个形象。

110、我们可以改善一种行为，可以给残疾人接上一只木腿，我们却不能为缺少敏感的人安置一种人为的敏感，在这空茫里什么也没有，这空茫掉出来了，它什么也抓不住，这空茫与任何东西都不相连的时候，很自然的，我们会说：它远离智慧。

111、她曾经过度地热爱着生活，正是她那持续不懈、无可救药的希望使她变成了对希望本身完全绝望的人。这个希望已经使她精疲力竭，摧毁了她，使她陷入赤贫的境地，以致这使她得以在此休息的睡眠、甚至死亡，似乎都无法再超越它。

112、昂代斯玛先生把手放下，坐着的姿势变动了一下。柳条椅格格的声音更响了。接着，他那坐在椅子里的身躯，才又恢复了有规律的呼吸。刚才走过一条橙黄色的狗，印象在记忆中已经变得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了，只有他那个七十八岁高龄的肥硕躯体，此外一无所有。他那肥厚庞大的躯体在静止状态下，很容易变成为僵硬笨重，所以昂代斯玛先生不时要在柳条椅上挪动挪动，变换变换位置。这样他才能坐着等待。

113、在这地方，人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张望着森林，空空等待、哭泣。

114、事实上这一切似乎不仅与她期望的相一致，而且恰恰同她的处境必发生的情势也相对应。她很注意这里事物的外部情况，光线，城市的喧嚣嘈杂，这个房间正好沉浸在城市之中。

115、后来，她哭了，因为她想到堤岸的那个男人，因为她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是不是用她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他，因为，他已经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一样，因为，只是在现在，此时此刻，从投向大海的乐声中，她才发现他，找到他。

116、他的微笑不带一丝惭愧，而且没有任何悲伤，只带着一份难以抑制的纯真。

117、我生命的历史并不存在。那是不存在的，没有的。从来就没有什么中心。也没有什么道路、线索。有些广阔的场所会让人们以为那里有人存在，这不是真的，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118、恰恰在这种属于种族的荒诞的大智大勇之中，我发现有一种深邃的动人的美。

119、这时，轮船还要再一次告别，再次发出那可怕的叫声，那么凄厉，让人觉得神秘难测，催人泪下，不仅旅人下泪，使动身远去的人哭泣。

120、消逝了的童年，消失了的天真和乐趣，在长大的过程中我们丢失了太多的美好，染上了太多的丑陋。

121、即使哭泣无济于事，我认为也应该哭泣。因为绝望是可以触知的。它会留下来。对绝望的回忆会留下来。

122、浪花朵朵，同时开遍海面，我似乎听见深处叶茎生长的声音。大洋把元气吐在这些四溅的泡沫中。我在大地炎热泥泞的怀抱里逗留，然后他将我喷了出来。于是我来到这儿，浮出了水面。海面辽阔，整个大洋可以来到阳光下蒸发，每滴水可以化作空气的形态，慢慢挥发。我的形态正望着它们。我是花。我的躯体在白昼的威力下分崩离析，手指从掌心断裂，双腿与肚子分开，脑袋齐发根崩掉。我感到诞生、终于生下来的疲惫和骄傲。我出生前，没有任何东西代替我。现在，我代替了虚无。这是一种艰难的接替，我大概因此有了不该来到人世的感慨。如今我明白了，我很愿意来到世上。我偷了我的一席之地，但我很高兴。就这样。我来了。我伸着懒腰。天气晴朗。我是阳光下的一块面团。

123、昂代斯玛先生抬起手来，看看他的表，已经是四点钟。所以这条狗经过这里的时候，米歇尔·阿尔克照原来约定的时间还未见来，已经迟误了。两天前他们两人相约，讲定时间，在这里平台上见面。米歇尔·阿尔克说四点差一刻来，说这对他是适宜的时间。现在已经四点了。

124、我的生命的历史并不存在，那是并不存在的，没有的，并没有什么中心，也没有什么道路、线索，只有某些广阔的场地处所，人们总是要你相信：在那些地方曾经有过怎样一个人，不，不是那样，什么人也没有。

125、战争遥遥无期，我的青春也漫无止境。我既摆脱不了战争，也摆脱不了我的青春。

126、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127、大海是无形的，无可比拟的，简单极了。这这一刻到来之前在渡船上，那形象就已经先期进到现在的这一瞬间。

128、光从天上飞流而下，化作透明的瀑布，沉潜于无声与静止之墓。天空是蓝的，可以掬于手指间。蓝。天空就是这样光的亮度持续的闪耀。夜照耀着一切，照亮了大河两岸的原野一直到一望无际的尽头。每一夜都是独特的，每一夜都可以叫做夜的绵延时间。夜的声音就是乡野犬吠发出的声音。犬向着不可知的神秘长啸。它们从一个个村庄此呼彼应，这样的呼应一直持续到夜的空间与时间从整体上消失。

129、你与男人的普遍想法很接近，这就是为什么你那么令人难忘，这就是为什么你使我流泪。

130、他说这是大海的声音，是风相互撞击的声音，是从未听见过的人类的回声，是笑、是叫、是呼唤的回声。

131、爱情本是一个不死的英雄梦想，最应该无视世间的蜚短流长，代表着人性里最崇高的那一部分，是灵魂终于可以飞翔的机会。但是，肉身太重，就算在爱情里，我们还是飞不起来。

132、孤独总是以疯狂为伴。这我知道。人们看不见疯狂。仅仅有时能预感到它。我想它不会是别的样子。当你倾泻一切，整整一本书时，你肯定处于某种孤独的特殊状态，无法与任何人分享。你什么也不能与人分享。你必须独自阅读你写的书，被封闭在你的书里。

133、我们本就不应该把围困住我们的沙漠看成是生活的唯一，就算是生活得贫穷，过得拮据，我们也还是可以享受生活得快乐的，这是一种处世的态度，只是需要大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罢了，或一次大扫除，或一次聚谈，或一次小小的节日活动，甚至每一次的晚餐。生活，本就不应该考虑得那么复杂，简单而贫乏的生活，也可以过得有滋有味。

134、我在孤独深处嗅出了开放而零落、如今已被尘封的往事最久远的气息。

135、写作对于他们来说仍然是属于道德范围内的事。现在，写作似乎已经成为无所谓的事了。

136、经历过孤独的日子，我终于喜欢上自己的无知，与它们相处我感到惬意，如同那是一炉旺火。这时就该听任火焰缓缓燃烧，不说一句话，不评论任何事。必须在无知中自我更新。

137、对你说什么好呢，那时我才十五岁半，那是在湄公河的渡船上，在整个渡河过程中，那形象一直持续着，我才十五岁。

138、他又对她说，他在城里找一个人，想重新见到他，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他才哭的，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他今晚偶尔见到的，这是他一直等候的人，他一定要再见到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139、杜拉斯说过：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而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140、他们很小的时候，母亲有时候会带他们去看旱季的黑夜。她要他们好好看这天空。它在黑夜与白天一样碧蓝，看这明晃晃的大地，一直看到它的尽头。还要他们仔细聆听黑夜的响声，人们的呼唤，他们的歌声笑语，以及同受死亡困扰的犬类哀怨的吠声，还要倾听所有这些呼喊，它们同时诉说难以承受的孤独，和诉说这分孤独的歌声的瑰丽。她说，人们通常对孩子隐瞒的东西，相反应该告诉他们，如劳动，战争，离别，不公正，孤独，死亡。是的，生活的另一面，既苦难深重又无从补救，也应该让孩子们知道，就像应该教会他们仰望天空，欣赏黑夜世界的壮美一样。孩子们常要求母亲解释，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母亲总是回答孩子们说，她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而且你们必须知道这一点。首先知道这一点：我们一无所知。

141、醉酒于是用来承受世界的虚空，行星的平衡，行星在空间不可移动的运行，对你来说，还有那痛苦挣扎所在地专有的那种默无声息的冷漠。

142、她透过黑丝巾瞧着房间，目光呆滞惘然，就像瞧着空气和风一样。

143、他面孔上有一种妄自尊大的笑容，又有点自嘲的神色。他有意让自己有这样一种流浪青年弯腰曲背的形象。他喜欢这样，他喜欢这种贫穷，这种穷相，青年人瘦骨嶙峋这种怪模样。

144、她不再动。他抬起手来。手下面的眼睛闭上了。阳光再至，眼皮轻微抖动，但眼睛不再睁开。她睡了。

145、也许直到生命结束，我的一生都是孤独的，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接受了这种命运。

146、这里的一片森林深远浓密，荒无人迹。林中空地也难得见到。惟一一条从丛林中穿过的山路——就是那条狗沿着走下去的那条路，在这里这处房屋后面，猝然转弯。所以狗沿路转过去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147、我说，她是让贫穷给活剥了的母亲，或者她是这样一个女人，在一生各个时期，永远对着沙漠，对着沙漠说话，对着沙漠倾诉，她永远都在辛辛苦苦寻食糊口，为了活命，她就是那个不停地述说自己遭遇的玛丽·勒格朗，不停地诉说着她的无辜，她的节俭，她的希望。

148、今天这份悲哀，我认为它是与生俱来来，我几乎可以把我的名字转给它，因为它和我那么相像，那么难解难分。

149、我在世界上最爱的是你。胜过一切。胜过我所见过的一切。胜过我所读过的一切。胜过我所有的一切。胜过一切。

150、我的头发沉沉的，松软而又怕痛，红铜似的一大把，一直垂到我的腰上。人家常说，我这头发最美，这话由我听来，我觉得那意思是说我不美。我这引人注意的长发，我二十三岁在巴黎叫人给剪掉了，那是在我离开我母亲五年之后。我说：剪掉。就一刀剪掉了。全部发辫一刀两断，随后大致修了修，剪刀碰在颈后皮肤上冰凉冰凉的。头发落满一地。有人问我要不要把头发留下，用发辫可以编一个小盒子。我说不要。以后，没有人说我有美丽的头发了，我的意思是说，人家再也不那么说了，就像以前，在头发剪去之前，人家说我那样。从此以后，人家宁可说：她的眼睛美。笑起来还可以，也很美。

151、他说他知道她此时的感受，这种绝望，这种难受。他说这不奇怪，有时候，在夜里某一时刻，人会感到慌乱不安，说他知道人那时没着没落的。

152、死亡，死亡降临到自己身上，原本也是一种回忆。就像现时一样。它完完整整已经在这里出现，仿佛是对已经到来的什么的回忆，就像是即将来临的回忆，过去年代已经积累了许多春天，春天来临，同时，和我们在一起，有一片绿叶也正待出现。同样，一颗星爆发，发生在一亿七千四百万年前，在地球上看到是在一九八七年二月某一日夜里一个规定的时刻，时间之准确正好是那片绿叶爆芽那一天那个确定的时间。死亡也是这样的现时，这一理式也许人们还没有认识到。

153、人一经长大，那一切就成为身外之物，不必让种种记忆永远和自己同在，就让它留在它形成的地方吧。

154、初生的和再生的思想，单调平常，一成不变地蜂拥而至，在一个边际空阔的可支配空间里形成生命和气息，而其中的一个，惟一的一个，随着时间到来，终于比其他思想更可读、可视一些，比其他思想更催促劳儿最终抓住它一些。

155、她直到这一天为止一直漫不经心地承受着的夏日的炎热迸发、蔓延开来。劳儿淹没在其中。一切都被炎热淹没，街道、城市、这个陌生人。哪儿来的炎热、哪儿来的这一疲惫？不是第一次。几个星期以来，她有时就想在那儿，像在一张床上一样，平放上这个滞重的、灌铅的、难以移动的身体，平放上这份几乎跌倒在喑哑且饕餮的大地上的负义且温柔的成熟。唉！这突然之间她感到拥有的身体是哪儿来的呢？在此之前一直伴随着她的如不倦的云雀般的身体哪儿去了呢？

156、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

157、他运用知识的方式既是本质性的又是清澈见底的，从不让你感到勉强，有什么重负。

158、在我母亲穿着红衫裙的照片上显现出来的就是这种神情，也就是他们那种神态，那样一种风姿，有人也许说是高贵，有人大概认为是个性全无。

159、我的生活像一只果子，我漫不经心地咬了几口，但没有品尝味道，也没有注意自己在吃。

160、太阳消失在山丘后面，河谷折射着阿尔诺河的光芒。这是一条小河，水面闪亮而平静，河湾多而舒缓，河水是绿色的，这一切给它一种睡意朦胧的野兽的姿态。它慵懒地卧在陡峭的河岸，快乐地流淌着。

161、他们目光刹那间相遇了，时间之短，犹如房间的玻璃在阳光下亮光一闪。在这一瞥之下，他们的眼睛被灼烫了，它们立即躲开，并且合上了。内心的骚动趋于平静，又走向了沉默。

162、爱情并不存在。男女之间有的只是激情，在爱情中寻找安逸是绝对不合适的，甚至是可怜的。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颓败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163、不久后，太阳升起来了。一只小鸟飞过平台沿着房屋的墙壁逝去。它以为屋子是空的，它离屋子很近，碰到了一只玫瑰，一只被我称作凡尔赛宫的玫瑰。它迅速抖动了一下。这是花园里唯一一朵被余光照亮的花。我听到玫瑰被小鸟飞翔时柔美的羽毛碰撞时发出的哀怨，我看着那朵花。开始它像是充满生机地颤抖着，渐渐地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164、不朽就是朽，不死就是死不死也可以死去，这是已经发生并继续还在发生的事实。

165、写作就是试图知道如果先写什么-其实只有在事后才知道-这是人们可能对自己提出的最危险的问题。但也是最通常的问题。

166、我的面容各有关部位也了变化，两眼变得越来约大，目光变得凄切无神，嘴变得更加固定僵化，额上课满了深深的裂痕。我倒没有被这一切吓到，相反，我注意看那衰老如何在我的颜面上肆虐践踏，就好像我很有兴趣读一本书一样。

167、然后他对她说出心里话，他说他和从前一样，仍然爱着她，说他永远无法扯断对她的爱，他将至死爱着她。